【电影推荐】| 从《复联4》看PTSD
文|冰千里
原文标题为：《复联4》| 真正的英雄，是与自己创伤的和解。
01.
做为漫威10年影迷，之前21部我都在影院抢先观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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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复仇者联盟终极之战》当然更不例外，三个钟头转眼即逝，看完之后心情复杂，久久不能平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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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典之所以伟大，并不仅仅是高潮迭起的剧情、上天入地的打斗、幽默风趣的对白、出神入化的角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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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是走进人性，用宽恕、信仰、传承来表达温暖与平和，展示冲突与和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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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部恢弘终篇，我几次落泪于英雄的惺惺相惜、温情脉脉，34亿的票房、8.8的豆瓣评分让人误以为这不是科幻片，而是人性交辉的文艺巨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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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一集那场惨烈的大战，灭霸轻轻一个响指，让宇宙半数生灵化为灰烬。
其中就有人见人爱的蜘蛛侠、正义凌然的奇异博士、淳朴单纯的小树格鲁特、诙谐幽默的星爵，以及无敌黑豹、绯红女巫、幻视、冬兵。
幸存者则带着巨大丧失与内疚无助的生活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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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能的钢铁侠被困茫茫太空，含泪给爱人留下了绝世遗言：
“当你听到这则录音的时候，不要太难过。 死亡也是人生经历的一部分。说实话，在宇宙中漂泊，没有任何获救的希望， 这种经历其实比听起来有趣。四天前，食物和水就用完了， 明天早上，氧气也将耗尽，一切即将结束。在我离开之际，我会在梦中见到你，一直以来只有你。”
而在地球，美国队长、绿巨人等昔日的超人则黯然神伤，唏嘘不已。
一间黑暗小木屋内，惊天大英雄雷神索尔终日暴饮暴食、酗酒度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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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箭手鹰眼在战争中失去了妻子和两个孩子，巨大的悲痛让这个坚强的男人失去了理性，游荡在世界各个角落，疯狂的杀人、复仇。
英雄们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创伤，在各自世界里孤独地舔舐着伤口，令人感慨万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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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理学研究证实：创伤体验与巨大的丧失息息相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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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.
人生就是一个丧失和分离的过程，必要的失去是成长的代价，不可逆、不可控，却不一定形成创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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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如绿巨人的成长：
很多年为控制内心狂暴的浩克而苦恼，不断寻找整合之术，等人格达到了某种豁达和成熟，将本能的浩克与理性的班纳整合在了一起。
当我看到绿巨人居然戴上眼镜、穿上西装，文质彬彬坐在咖啡馆的时候，不仅悲喜交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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喜的是他终于完成了整合，悲的是失去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叛逆者，作为浩克的粉丝，我只能会心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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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是必要的丧失，每个人走过无忧的童年、动荡的少年之后，慢慢趋于成熟，走向人格独立，其中定会经历痛彻心扉的分离和不可调和的矛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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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成长使然，也是整合的代价。
然而，其他英雄就没那么幸运了，丧失让他们遭遇了创伤体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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创伤之所以形成有个显著的标志：自我的防御系统全面瓦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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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般人面对危险时，都有个复杂而统合的反应系统，这些系统在受到威胁时会瞬间做出判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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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如赫尔曼教授所言：
“身处险境的人通常会忽略饥饿、疲惫或疼痛的感觉，最后会引发强烈的恐惧与愤怒”。
这些反应都是正常的，便于让个体调动、准备和武装，以此迅速决定是应战还是逃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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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当危险巨大、迅速压倒性袭来，人们以上这些行动都会徒劳无功，此时就会产生受创反应，当抵抗与逃脱都已无望，人的自我防御系统就会被击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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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精神病学通论》指出：“所有心理创伤的共通之处，是一种极度恐惧、无助、失去掌控感和面临毁灭威胁的感觉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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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，脆弱的人们往往会彻底投降，失去道德底线，甚至失去自我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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剧中的复仇者毕竟是惊天地的大英雄，内心都有神一般的力量，不至于彻底沦丧。
但对于人类，特别是无助的孩子，不大的灾难就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，形成创伤障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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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.
暴力、性侵、施虐、囚禁、战争环境下长大的孩子，多数都会有创伤性应激障碍（PTSD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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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TSD有诸多症状表现，被公认的有三个主要类别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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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过度警觉（持续不断的预感到即将面临危险）。
正如索尔一听到灭霸名字或相关事件便会激发极大情绪，现实中往往表现为一种弥漫的焦虑，对与创伤情景相关的一切怀有恐慌。
2、记忆侵扰（创伤时刻的伤痛记忆总是挥之不去）。
就算美国队长这样的国民英雄，对70年前的痛失所爱至今记忆犹新，恍若昨日，常被噩梦惊醒。
侵扰有个重要的表现是“记忆的闪回”。
人在遇到相似环境和事件时总难以承受，陷入抑郁恐惧不能自拔，脑海中不自觉会重现受伤记忆，萦绕不断无法忘却。
“闪回”会引发强迫性重复。
比如一个被性侵的孩子，成人后对异性会有莫名恐惧，特别对身体接触会过度惊恐，激发当年感受，严重影响亲密关系。
3、禁闭畏缩（特指屈服之后的麻木反应，失去了生命活力）。
症状浅一点的如索尔，把自己禁闭在脏乱黑屋内，整日买醉，变成大腹便便的贪食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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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的隔断外界联系，如同钢铁侠在湖畔看孩子、黑寡妇在深夜流泪发呆，昔日的战友再也不愿相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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症状深一点的则如麻木的机器人，一位屡次遭遇强暴的妇女这样描述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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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你晚上在路上开车时，是否看到过有只兔子在你发出强烈灯光的车头灯前定住不动了？就像那样，被吓得呆住不动，你知道自己就要变成板上之肉了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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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叫不出来也无法移动，我整个瘫痪了，就像一个破布娃娃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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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.
《复联4》的深入人心，在于英雄们忍住悲痛、面对创伤、重新集结，踏上了自我疗愈的战斗之旅。
峰回路转的开端，源自“蚁人”斯科特的意外回归。
大战灭霸的时候，这位英雄由于其他原因进入了微观量子领域，逃过了一劫，这一去就是5年，当他鬼使神差重返家园，却发现世事沧桑，天下大变。
也正是如此，斯科特找到了事态扭转的契机，历经周转的英雄们准备回到过去，在灭霸寻得6颗宇宙原石之前，提前找到，启动原石力量，挽救消失的生命。
尽管机会只有一次，胜率只有百万分之一，也会有人一去不返，但英雄们依然视死如归、重装上阵。
这个过程我把它看作影片主题，也是本文的主题：创伤的疗愈与和解。
创伤若想疗愈，需要具备以下4个重要条件和过程。
第一，安全感的重新建立。
这是一切疗愈的前提，也是面对创伤的必要条件。在达到安全感之前，任何工作都不可以进行。
影片提供了很好的思路：“同质化团体”是个很好的方式。
复仇者们的关系不容置疑，他们共同历经了生与死的考验、忠诚与背叛的冲突、痛失所爱的悲伤，他们心如涅槃，信赖有加。
相似的、专业的人际团体能给当事人提供各种实际的帮助：
温暖、倾听、理解、支持、自由表达。
比如匿名戒酒协会、心理救助小组、心灵成长团体、艾滋病团体、同性爱团体、父母团体。
另一部我喜欢的国产影片《亲爱的》中，失去了孩子的爸爸妈妈们自发组成了“寻爱互助小组”，一起同命运共呼吸，彼此安抚、滋养，效果很好。
当然，安全的氛围是多方位的，比如亲人朋友的态度、治疗联盟、社会支持系统、宗教信仰等等。
越是熟悉信任的人的情感支持，越能帮助求助者建立安全氛围。
第二，重获主导权。
影片时光穿梭成为可能，让每个人斗志昂然，英雄们变被动为主动，能够掌控自我，有机会实现反转。
现实也如此，影片象征性表达了重获主导权的2个要素：
-
掌控身体
被酒精、药物、毒品掌控的人们需要摆脱控制，索尔若没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掌控，雷神之锤就不会被重新唤起，一切就无从改变。
-
掌控决断
尽管需要依赖和照料，但治疗开始后，就要让他们自行决定，无论是生活起居、睡眠，还是事情的轻重缓急。
第三，回顾与哀悼。
这是最漫长也是最关键的阶段。
影片着重描述了这个部分，时光倒流中，英雄们寻找原石的同时，分别回顾了自己早年的创伤体验。
钢铁侠遇见了父亲，并有着一段轻松温暖的交流；
美队回到了入伍基地，看到了失散多年的恋人，久久凝视心海难平，还和过去的自己干了一架；
鹰眼回家见到消失之前的妻子和孩子；
绿巨人碰见之前的自己，那时他是如此鲁莽暴躁、不可一世；
雷神索尔回到了母亲去世的那天，母子二人深情相拥相互道别；
星云见了姐姐，以及执迷不悟的自己，并展开了各种撕扯。
哀悼需要各种表达、反复倾诉、连续回忆、想像对话。所有恐惧、耻辱、遗憾、内疚、悲伤、愤怒统统倾诉，统统表达。
每一次的表达、面对、回忆、联想都要有人陪伴、倾听、理解、支持。
这是个繁琐的过程，正是这所有环节构成了哀悼的全部。
05.
第四，和解。
剧中英雄们重新找回了自己：
他们挽回了所有消失不见的人，蜘蛛侠们也重获天日，却付出了沉重代价：永远失去了钢铁侠和黑寡妇。
现实和解也是如此，哀悼同时也是承认失去，直面无法挽回的事实。边哀伤边继续，重新建立生活的信念。
我想起了《大话西游》至尊宝那个艰难的转身，看似轻松的嚼着香蕉、双手搭在金箍棒上一路西去，但紫霞仙子和放荡不羁的自我，都被安置在了内心某个位置，此为和解。
和解最后是需要有个告别的仪式，仪式感越强，告别就越彻底。
钢铁侠的追悼会上，所有英雄悉数到齐、黑衣素颜、音乐响起、静静默哀、回味。
现实中的毕业典礼、成人礼、婚礼、葬礼都是表达分离的仪式。
仪式的形式各异，依据自己的喜好和习惯即可。之后每个人会踏上新的里程，迎接未来诸多可能。
正如影片最后：
蜘蛛侠回到校园继续求学
绿巨人继续进行保卫和科研工作
猩红女巫与鹰眼在湖畔相拥而笑
猎鹰山姆接过了美国队长的盾牌
美国队长一下容颜衰老年近古稀，他把最美的自己留在了过去与爱人共舞，放弃了英雄的不老神话。
雷神则跟随银河护卫队浪迹太空，临行前微笑着对女武神瓦尔基里说：
“这是一千多年来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，我要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，而不是应该做的事情”。
走出影院夜色已浓，我揉揉眼睛看到了满天繁星，随即打开音乐，伴随月光下自己的影子，朝着家的方向，踏步而去。
冰千里：精神动力取向心理咨询师，一个温暖又孤独的老男人，研究亲密关系、心灵书写。
近期沙龙：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