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心理咨询师说】一回老家就成为自己讨厌的样子

成为别人眼中的样子

疫情期间，许多人都被困在老家了。

对一些人来说，这是难得的与父母共处的时间；对另外一些人来说，这是对自己的极限挑战。

这是忍耐或者和平相处的极限挑战。

就父母的感受而言，刚进家门的几天恨不得要把你当做贵客对待，好吃好喝照顾着，以表达思念疼惜之情。可一旦过了这几天的蜜月期，他们的期待就回来了。他们重新期待你变成他们的乖孩子。（就像《囧妈》对中年儿子的感叹：“你怎么就是不乖呀！”）他们开始突破你的边界。催婚催二胎还是小事，开始抱怨你不懂得帮忙做家务，开始劝你回老家，就很难容忍了。

就自己的感受而言，一旦回到家，就感觉跟在外边不一样了。你不再是那个可以自由做自己的人了，开始束手束脚，或者干脆退行成什么也做不了，什么也不会做的孩子，就等着爸妈一边照顾你，一边抱怨你不帮忙。

或者，你有许多兄弟姐妹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，有的负责做饭，有的负责洗碗，有的负责扮演那个什么都不会又被埋怨的角色。或者你在外边是被人照顾的，可是一回到家里，就要扮演起老大的职责，照顾一家老小。

你可能感觉到周身都不舒服，但是你却只能这样做。你在父母和兄弟姐妹眼中就是这样的人，你只能扮演好这个角色。

虽然你知道这不是你本来的样子，你一个人在外边的时候也根本不是这样，但一回到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，就像被一种魔法降服了。

投射性认同

这种魔法叫做投射性认同。

投射性认同是精神分析中的一个术语，包含两个部分：投射和认同。投射是将自己的感受或想法当作是别人的感受和想法。认同是将别人的感受和想法当作是自己的感受和想法。两者遥相呼应。

所以，投射性认同涉及到两个人——投射的人和认同的人。感觉不到难受的是投射的人，感觉到难受的是认同的人。

比如那个把你照顾的非常好的老妈。她一边埋怨你很懒，不帮她做事情，一边阻止你真的去做事情。你一开始做事情，她一定开始说：哎呀，你也不会弄，还是让我来吧。她一定要这样对待你，是因为她认为你就是想要这样：可以一直依赖妈妈，不想独立自主。但你并不是这样想的，这是她的隐秘的（专业词语叫做无意识的）想法。但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这一面，所以就投射给你了。她自己则承担了照顾者的角色，并且只呆在照顾者的角色里面。

而你呢？就只好乖乖地退行，让自己成为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，又懒又不负责任的孩子。然后你的妈妈会指责你：都这么大了，怎么什么都不会，什么都不操心？她之所以这样指责你，是因为这是她渴望的东西：什么都不必会，什么都不必操心。而她不知道这是自己渴望的东西，她认定这是你身上的东西，她要否定这个东西，指责这个东西。

这样你就被搞得很难受了。你其实是想要独立自主的，但无奈你不得不认同妈妈的投射，就完成了投射性认同的过程。

以上的分析同样适用于你和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。

这种投射性认同是无意识的，所以是非常顽固的。不管你们年龄几何，社会地位如何，总难改变。

反抗与系统改变

当你觉得无法忍受的时候，要么逃离，要么反抗。

但许多人不敢反抗，因为你的反抗意味着妈妈的投射将无处安放，这会给妈妈带来巨大的挫折，甚至是崩溃。

你跟妈妈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的。如果你改变了，妈妈跟你的关系就将被迫发生改变。妈妈会觉得愤怒或者伤心，你会因为伤害了这个关系而内疚。

但是，也有一种可能性。妈妈其实是你印象中的妈妈。真实的妈妈是在变化的。随着年龄的增长，妈妈在衰老，而你在进步。你变得更加强壮而聪慧，完全具备了独立的力量。如果你再坚持一下，妈妈可能会让步，并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愿意接受自己懒惰而依赖的部分（懒惰的本质就是渴望依赖，可渴望被照顾）。这是最好的情况。

退而求其次，妈妈因为你的坚持而感到受伤害。但有时候伤害本身也是一种力量，可以促使妈妈开始体会到跟你的分离（原来我的孩子不是跟我想象的一样）。

《囧妈》的烂尾就在于儿子没能忍受住妈妈的痛苦，最终还是妥协了。

妈妈因为儿子说出了心里话而提前下了火车，跑到小树林里面。从这个行为来看，妈妈一改自己的理性，变得非常不理性，成了一个不乖的，任性的孩子。这个行为让母子二人都置身危险当中。

我不知道儿子何以能够找到妈妈。但不管怎么样，儿子找到了妈妈。妈妈则向儿子讲起了自己的痛苦过去。儿子只能默默地听着，妈妈的痛苦成了儿子的负担。编剧可能不知道如何编下去了，结果让黑熊出来救场。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。

我希望这个儿子可以跟妈妈说：我听到你的经历，替你感到难过。你为了抚养我而忍受爸爸的家庭暴力，让我感觉自己很有负担。我希望你能明白，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，并没有办法理解你或者帮助你。即使如此，如果你早一点让我知道你的痛苦，我可能仍然愿意你早一点离婚，去追求自己的快乐生活。知道我的幸福建立在你的痛苦上，让我无法承受。我希望你能过上自己的幸福生活，我才能去过自己的幸福生活。现在，我希望你能明白，你没有离婚，你选择跟爸爸一起生活，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，而不是我帮你做出的决定。我虽然理解你的生活的痛苦，但你也不能绑架我的生活，试图让我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去生活。

妈妈必须接受：自己的婚姻，自己的命运，都是自己的，跟孩子没有关系。这是在给妈妈一个成长的机会，让她整合那些被自己投射出去的东西，重新认识自己和自己的人生。

说到这里，你或许会奇怪：这到底是在说我的反抗，还是在说妈妈的成长？

这就是投射性认同的奥秘所在，当你不再认同，对方就无法投射。投射性认同本来就是无意识的共谋。当一方开始改变，另一方就不得不变。

在系统中，不想改变的人会拉着你，不让你改变。这是系统改变的困难所在。

但它的反面是：当你执意要变，有足够的力量去变，其他人也就只能跟着改变了。这就是系统改变的机会所在。

这是你通过一己之力，通过个人成长，撬动整个家庭系统的秘密所在。

希望你利用这次“长假”，抓住改变自己的机会，抓住改变父母、改变家庭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