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孤儿在中国会经历什么?——我不知道。
虽然我有一些想象,但我不打算说出来,因为这或许只是我的想象。不过,这部电影却呈现出了另外一种可能。虽然,这是根据小说而非真人真事改编的,可能反映的并非现实。但我觉得不妨碍我们做出一些推演。
首先,哈蒙作为一个孤儿,却成长为世界国际象棋冠军。这当然离不开哈蒙本人的天赋,但我认为这也反映了一个村庄的胜利。
我听说过这个说法:养育一个孩子,需要一个村庄,而不只是一个家庭。这让我想到自己成长中的那个村庄。但这样的村庄已经比较少见了。虽然说起来有点奇怪,但电影呈现的那种感觉,就像是一个村子的感觉:彼此熟悉的一群人,信任成本很低,生活简单朴实。
所以,我觉得哈蒙的成长经历完美展示了这个主题:
养育一个孩子
需要一个村庄
而不只是一个家庭
哈蒙的家庭很早就破碎了,无法忍受痛苦的妈妈自杀了,留下了孤苦伶仃的哈蒙。
哈蒙什么都不需要做,不需要填写表格,不需要走复杂的流程,不需要被审问——就这样,她被一个基督教福利机构收留了。我很好奇这样做是否会有什么法律风险,是否会有政府机构问责。或许这些机构确实填写了许多表格,只是没有拍出来,或者没有让哈蒙填写,而由机构人员来填写。
在这个机构中,她可以正常地上课、规律地饮食和休息。机构管理人员也极其稳定,多年之后,她还能回来看望当年的管理者。
当然,作为一个遭受过创伤的天才少女,她不太可能满足于课堂教学,也不太可能循规蹈矩。她常常逃课到地下室去,并被地下室的一名校工所吸引。
这名校工是一名从事体力劳动的老头子,一开始对哈蒙并不友善。但当他发现了哈蒙的天赋之后,却不仅暗中帮助培养哈蒙,还向哈蒙展示了他对国际象棋这一运动的热情和尊敬。
一名普通的校工,不仅有自己的爱好,而且对这项爱好充满虔诚的态度,对擅长这项运动的孩子展示出珍视和栽培之情,是哈蒙成功的第一步。
由于村民对专业的热情和虔诚,哈蒙一直得到各种无私的帮助,这种精神弥漫在整个村庄。
这名校工不仅成了哈蒙的启蒙老师,而且还将她介绍给国际象棋协会。如果说中国也有许多劳动人民身怀绝技,我想是可能的,但这些普通人竟然能够加入协会,或者认识协会的管理者,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了。
国际象棋协会的人立刻过来看她,而非将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。不仅如此,还立刻在地下室跟她对弈一局。通过这种基层调研的方式,此人立刻认定这位姑娘非同凡响。然后,此人在一所高中帮她安排了一场一对多的比赛,对手一群高中生。这场比赛给了她进一步展示才华的机会,并赋予她信心和知名度。我常常想,这场比赛是如何获得批准的?对于进入校园的人,以及参加校园活动的人,难道没有任何审查机制?就这样让一个小女孩进了中学校园?此外,这样的比赛目的何在?难道就是为了让高中出丑吗?校长难道毫不介意吗?但这帮人似乎头脑颇为简单。
这件事情让福利机构的负责人知道了哈蒙在下国际象棋。虽然这跟他们对女孩子的培养目标不一致,但他们并没有责骂她,也没有羞辱惩罚她。后来,她甚至还一度有偷窃和药物成瘾问题,也都没有被当作问题少年处理掉。
之后,她竟然被收养了。收养她的家庭没有对她有任何要求。虽然她不怎么说话,也没有讨好自己的养父母。但她的养母还是对她非常好。
一个孤儿,就这样住进了一个小别墅,这是多少中国人梦寐以求终生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呀。
接着 ,她发现参加国际象棋比赛可以挣到钱。参赛的方式简单到白痴。你只需要拿着五元钱到赛场门口,交钱,喊出自己的名字,就可以直接走进赛场。不需要报名表,不需要审批手续,不需要去指定地点拍照片,甚至都不需要验证你的签名。当然,更不需要人脸识别。(那时候也没有……)
而且,未成年人也不需要监护人代为办理任何手续。
老美的头脑实在是太简单了,不怕作弊,也不怕弄虚作假。交五元钱就可以进去下上一盘,就像街头残局的行当一样,简直不像一个正式赛事。
虽然人们对于她的女性性别有所歧视,但一切都非常内敛。她靠实力仍然可以赢得人们的尊敬。
实力和能力被赋予很高的价值。关系、为人处事的态度、厚黑学、潜规则在这里似乎并不太重要。
然后,她仅靠下国际象棋,竟然可以养活自己和养母,四处旅游,住高档酒店,后来还买下了养父的别墅。
这是最让人羡慕的地方。这要是在国内,你不搞个培训班,拍个广告啥的,怎么可能仅靠专业赚钱?
她的养母本身深陷困境,但对她却非常善良。养母带她四处比赛,竟然只能小心翼翼地要求十分之一的经纪人费用,心理边界如此清晰!清晰到让人发指!哈蒙愉快地提高了经纪人费用,将此费用提高到百分之十五。从此,作为一个未成年,她将挣的钱悉数存在自己的银行账户中。这是让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地方。在中国许多地方的文化中,不要说毫无血缘关系的养母,就是亲生母亲,也会觉得,你是我养大的,你结婚前挣的钱都应该属于我。
哈蒙经历了许多变故,每一个都足以将其击垮。亲生爸爸弃家而去,妈妈自杀,养父弃家而去,养母早逝,养父要赶她离开。每一件事情都极其复杂。但她竟然能够将这些事情全部交给专业人士处理,一个年轻女孩,对人情世故毫不了解,涉世不深,却没有被骗,没有掉进任何坑,简直让人认为这是童话故事。
由于哈蒙不需要为这些变故而逼自己不得不去学习房产交易的知识,学习葬礼、遗产和死亡证明的相关知识,学习如何去谈判打官司的知识,所以她得以继续做她擅长而喜欢的事情:下国际象棋。
还有一个有趣的地方。哈蒙小的时候想买国际象棋杂志却没有钱, 想在小卖部偷看又被店主训斥,所以就想办法在买东西的时候偷走。但是这个店主其实一直都知道哈蒙在偷这种杂志,而他并没有去抓哈蒙。
他为什么不让哈蒙在店里看,却允许她偷走看呢?不知道。他跟那个地下室的校工一样,都是表面不苟言笑或不近人情,但他们好像都保持着一个基本的东西:善良并欣赏一个人的才华。
这就是我为什么称之为一个村庄的胜利。他们就像一个小村子:简朴、善良、欣赏美好的东西。
后来,哈蒙决定去莫斯科参加国际象棋大赛,需要经费支持。有一次,教会相关组织愿意支持她,不过她需要发表一个声明,大概是支持教会而反对苏联的。而哈蒙竟然拒绝了。她的拒绝也让人觉得,这真是一个有个性的人也可以扬眉吐气的村子。
看来,在这里,参加比赛完全是出于爱好和兴趣,是个人的事情。而她既可以接受别人的支持,也可以拒绝别人的支持,内心非常富足。不要忘记,她是一个孤儿,但内心却如此富足。
最终,她从福利院的小伙伴那里借来了一笔钱,去了莫斯科参加比赛。在比赛的过程中,过去被她Diss过的,被她甩过的,被她打败的棋手们,还是团结在一起帮助了她。
这当然是一个童话故事。我想我们很难接受这是真实的事情。虽然看起来如此合理。
总之,我想说的是:我并不羡慕哈蒙的才华,但我很羡慕她的成长环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