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“棒棒”,这句话或者说这个词组,从我女儿的嘴巴里面冒出来,她还有十多天就2岁了。
在这句话之前,她正在不完整地背诵《静夜思》的最后一句:“低,(头),思,故,乡”。
在她的这个年龄,既没有文字的概念,也不能通过理解去记忆,所以她的背诵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背。
这种背诵的方式让我想起了大学时期的一位朋友,他痴迷韩国女团少女时代,完全不懂韩语的他,硬生生靠着机械记忆(心理学上将采取简单重复的方式而进行的记忆称为机械记忆。
与之相对的是意义记忆,指通过对材料的理解而进行的记忆 )一个音一个音地把整首少女时代的歌曲给记了下来,然后在KTV中高唱韩语歌。
在我女儿这个年龄,用机械记忆的方式记下了静夜思,能够不完整地背诵出来,我认为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。
朋友的对歌曲的记忆是他自己自发的行为,背后的动力是他对少女时代的喜爱。
而我女儿对《静夜思》的背诵,则是因为我的太太,她的妈妈,在每晚睡前将念诗作为一种睡前游戏/仪式来进行,她读一个字,女儿跟着复述一个字,这个过程不断地重复,最后女儿才能把诗记下来。
02
实际上,“棒棒”也是一个重复的结果。
在最开始的时候,作为一个新生命,女儿并不理解“棒棒”的意义。
而她的爸爸妈妈外公外婆爷爷奶奶……在她做了某些事情之后,发出了“棒棒”的声音,在足够多的重复之后,她能够将某些行动/事情与“棒棒”联系起来,“我做了XX,他们会说棒棒”。
而如果仅仅只是这样,“棒棒”依然是一个中性的信息,不好也不坏。
实际上,当“棒棒”出现时,往往伴随着其它信息:
1.照顾者的喜悦,喜悦的表情被女儿的眼睛/视觉所接收到,喜悦的声音被女儿的耳朵/听觉所接收到。
喜悦的行动(比如摸摸她的头/脸、抱抱她)被女儿的身体/触觉所接收到,这些感知觉信息共同构成了女儿关于“棒棒”的记忆;
2.在照顾者喜悦的同时,女儿自己的情绪也共鸣性地呈现出喜悦、快乐的状态,这成为了与“棒棒”相关联的情绪;
3.面对着喜悦的照顾者,女儿的身体也感觉一种正性的兴奋,身体松弛,心跳轻微加快,这成为了与“棒棒”相关联的身体感受;
4.在她尚未成熟的认知功能的基础上,内心出现了一个简单关于自我的描述:安安(她的小名)“棒棒”,这成为了与“棒棒”相关的思维。
如此,关于“棒棒”的记忆、情绪、身体感受、认知就在她的内心出现/存在了。
荣格说,这些不同的内容集到了一起,就叫做“情结”。
Jeffrey Young则认为这些不同内容实际上是不同的经验,这些经验被身心系统组织到一块,叫做“图式”。
一般我们说到“情结”“图式”,会习惯性的认为都是不好的。
实际上,情结与图式是既有好也有不好的。
只是那些所谓的不好的情结图式会让我们产生困扰、痛苦,对我们的社会功能产生不良影响,所以我们更多地关注到它。
而在心理咨询中,也是更多的让我们去探索、转化所谓不好的情结、图式,对于好的来访者愿意保留的,就继续保留。
03
Jeffrey Young认为,图式,这种经验组织是关于自己和人际关系/他人的,也就是说它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客体关系配对。
比如对于我女儿的“棒棒”图式,就可以理解这是一个“欣赏的照顾者/他人 - 优秀的女儿/自我”的客体关系配对。
如此,回顾Jeffrey Young总结归纳出的关于图式的描述:
1.图式,是一种经验组织;
2.它是广泛普遍的主题/模式;
3.涵盖记忆、情绪、认知和身体感觉;
4.关于自己与人际关系;
5.在童年或青少年时期开始发展;
6.在一生中持续展开。
对于第1、3、4、5点,已经有所理解。
第2点,它是广泛普遍的主题/模式。
这主要是讲,如果我女儿的“棒棒”图式或者说“欣赏的照顾者/他人 - 优秀的女儿/自我”的客体关系配对,能一直持续维持到她长大成年,那这样的内在组织会对她有相对正向的影响,比如:
1.当她面对别人,与人交往的时候,在她的无意识层面活动的是那些美好的被父母欣赏/肯定的记忆;
2.与此伴随的,她的情绪是稳定、安心、自在、愉快的;
3.与此同时,她的身体感受是身体松弛,而非紧绷、僵硬的;
4.在她已然成熟的认知系统中,出现了相对稳定、完整、现实的自我评价以及相对乐观的对于他人的预期:我是优秀,优秀的地方包括12345678……。
因为我是优秀的,别人一般情况下是会欣赏/肯定我的,如果没有那他们可能是误解了我,或者并不具备足够的欣赏我的鉴赏能力。
在这样的内在组织的影响下,她就如同得到了密法加持,在与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更能够自然地去展现自己的能力,创造价值,也因此会更容易得到别人的欣赏/肯定,从而形成了良性的循环。
“棒棒”(被欣赏)会成为她生活中广泛、普遍的主题/模式。
这也与Jeffrey Young在第6点中提到的“图式会在一生中持续展开”有关。
图式并不是在某一个时间点形成后就稳定不变的,反而是“在一生中持续展开”的。
比如,良性循环所产生的经验与原有的“棒棒”图式的经验性质是一致的,所以会被会不断地被同化到图式当中,成为维持/巩固图式的过程。
那如果生命的过程中出现了不被欣赏或者贬低、否定、批评、指责,会怎么样呢?
实际上,我们都知道,社会并不会像慈爱父母一样无条件地接纳与欣赏某一个个体。
社会化的过程中少不了失望、挫败的体验,这是个体顺应社会过程中的必然成分。
但正是因为这样,慈爱父母所传递的接纳、尊重、理解、关心、欣赏才显得更为重要而有意义。
既然孩子出去社会已经要经受“社会的毒打”了,家庭就应该成为某种平衡或补偿这种“毒打”的场所。
就像陈奕迅的《单车》所传唱的故事:
如果一个孩子,拥有一个爱ta的父亲,ta足够多地感受/依靠过父亲稳定而有力的肩膊,那ta在面对“茫茫人生好像荒野”时,就会感觉“哪怕遥遥长路多斜”,同时“任世间再冷酷,想起这单车,还有幸福可借“……
——THE END——